「南宮靈的事情,任老幫主已經全權受理我來處理,陸大人,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說話的人面白無須,年紀看著比陸誠稍大些,身上的衣服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補丁,雖是丐幫中人,卻沒有普通丐幫弟子身上的惡臭,反而帶著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味。
而他遞過來的禮物,是一本不到小指厚的書籍。
「洪幫主請坐!」陸誠朝著洪七神色平靜的說了一句,隨手接過禮物,翻開看了一眼,隨即,陸誠便把這本書合上。
陸誠臉上的沉穩消失,轉為震驚、不解等情緒。
「洪幫主,這不太對吧!」陸誠晃了晃秘籍,朝著洪七問道。
洪七方才只是後退,應該是料到了陸誠會這樣問,也沒有坐下,倒是方便他直接回話。
「陸大人放心,拿來這本秘籍,我已經向任老幫主請示過,他老人家說,這降龍十八掌雖是丐幫武學,?在丐幫手中已經沒落,如果能在陸大人手中發揚光大,?也是丐幫之幸。」
說到這裡,?洪七停頓了片刻,?略帶猶豫,「丐幫降龍十八掌本有十八招,?可在本朝開國年間,經過一番動亂,丐幫保存降龍十八掌的前輩身死,?如今只有十五掌流傳,還請大人勿怪。」
陸誠沒有回答,擺擺手,示意洪七坐下。
看著手中記載這本薄薄的書籍,陸誠的心湖掀起了陣陣波濤久久不能平靜。
降龍十八掌,?這可是降龍十八掌。
一度被譽為『金氏』武俠掌法第一的絕學,?就這麼被送到了陸誠的手裡,?而且還是由當代丐幫幫主親自送來,?這禮物,僅僅是用來賠禮,?卻是有些過了。
關於丐幫的打算,?陸誠倒是能揣摩一二。
別看丐幫被譽為天下第一大幫,其實內里並沒有先天宗師高手坐鎮,這也就造成了丐幫的地位很尷尬。
少林、武當、青城、華山、峨眉等一流門派,有先天宗師坐鎮,看不起丐幫這樣沒有底蘊的傢伙。而丐幫又因為人脈遍布全國各地,不可避免的與各地區的幫會產生了衝突,?這樣一算,?完全是屬於上面不喜,下不歡迎的存在。
南宮靈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在這件事上,丐幫害怕六扇門使絆子,同時也害怕少林和六扇門達成協議,把丐幫當成替罪羊。所以洪七才會在剛繼任幫主之後,便立刻送來了大禮,求六扇門放過。
深吸一口氣,陸誠伸手掀開了第一頁。
『見龍在田!』
『易經乾卦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
……
『踏踏……』
細微的腳步聲傳來,?洪七立刻警惕起身,?待看到是慕容仙后,才放鬆下來。
「慕容大人!」
慕容仙端著一個托盤,聽到洪七的問候,微微頷首致意,「關於丐幫的事情,我已經和陸大人匯報過。如今貴幫正處於多事之秋,洪幫主只需派遣一位長老過來接走人便可,不用親自過來的。」
洪七笑道:「我只是一個武夫,這丐幫的俗物繁多,本無心接任幫主之位。如果不是南宮靈走上歧路,我說不定還會遊走四方,過著我自己的逍遙日子。這次前來,一是拜訪陸大人,親自向陸大人道歉,另外一個就是能短暫逃離那繁忙的事務,清淨一二。」
洪七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不但沒有愧疚,反而有些許自得,讓慕容仙嘆為觀止。
逃避雖然可恥,卻非常有用。
慕容仙斟茶後,見陸誠不為所動,聚精會神的在那裡看著秘籍。沒有說什麼,她只是淡淡一笑,隨即朝著洪七招呼,「請用茶!」
作為江湖人,慕容仙清楚的知道秘籍的誘惑力,她只是在心裡好奇,究竟是什麼武功,?才會讓陸誠如此沉迷。
要知道陸誠可是學全了郭巨俠的驚濤掌,?這天下還有什麼掌法,?能和這個媲美的嗎?
「多謝!」
端過茶,?洪七放在身邊的桌子上,「上次慕容大人不辭辛勞,千里送信與我,讓我能儘快邀集各長老,找到了被南宮靈幽禁的任老幫主,也讓丐幫沒有經歷太多波折,這都要多謝慕容大人。」
慕容仙道:「這件事情,我也是奉命行事。陸大人把相應的情報送交京城,由捕神大人下令,我只是跑跑腿,算不得什麼!」
話雖說是如此,可洪七卻不敢應下。
俗話說的好,上面動動嘴,下面跑斷腿。
這件事確實是捕神吩咐的,可真正跑腿的人是慕容仙,不管她是一心為公,還是另有她想,事實就是在她的幫助下,丐幫才得到消息,這一點他要牢記。
「慕容大人客氣了,您的幫助丐幫不敢忘懷!」
嘴裡這樣說著,洪七再次伸手入懷,取出一本秘籍。
「丐幫有些窮,拿不出什麼東西。這是我偶然間得到的一本輕功秘籍,還請慕容大人不要嫌棄!」
輕功秘籍?
慕容仙好奇的看了一眼秘籍,心裡卻沒有太過在意。
慕容家有琅嬛閣,裡面的秘籍包羅萬象,再加上慕容一族嫡傳的武功,她是不缺武功修煉的。哪怕是和內功同樣重要的輕功,也是一樣。
「仙兒,收下吧!」
旁邊坐著的陸誠不知何時已經回過神,對著慕容仙說了一句。
洪七連忙幫襯,「是啊,慕容大人就收下吧!這輕功也就占個稀奇,不算太好!」
見慕容仙還是不願,陸誠伸手從洪七手中接過輕功秘籍,轉手交給了慕容仙。
「洪幫主,剛才我看了一下貴幫的降龍十八掌,確實剛猛無比,當真不愧是貴幫的絕學。」
聽陸誠誇讚降龍十八掌,洪七與有榮焉。
「大人喜歡就好,只可惜這掌法缺了三招,卻是一件憾事。」
陸誠道:「有缺憾,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洪七略帶詫異,道:「陸大人,這降龍十八掌缺少招式,還能是好事?」
陸誠端起茶杯,示意洪七飲茶。
洪七有些不明所以,只覺得陸誠的腦子不太對勁,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陸誠雖然不知道洪七怎麼看自己,卻也明白他心裡肯定迷糊,品了品茶後,解釋道:「前人的功法再好,那也是前人創出來的。洪幫主少年英才,難道就不能在前人的基礎上,把剩下的三招想出來?」
這一番話,對於洪七來說就好像醍醐灌頂,撥雲見日,讓洪七看到了另一片天空。
之前洪七是丐幫長老,學會的降龍十八掌也不過十招,如今當上幫主,從任慈口中方才學會剩餘的五招,因為這幾招掌法還不太純熟,洪七隻想著把掌法修煉好,暫時還沒有考慮補全降龍十八掌剩餘三招的事情。
「陸大人說的是!」洪七興奮道,「我輩中人,當不弱於前人!」
想想自己能彌補完降龍十八掌,洪七的內心止不住的興奮起來,可隨後,他又不得不面對殘酷的現實。
以他現在的武功見識,想要創造出簡單的掌法,問題不大。問題是降龍十八掌剛猛無比,威力驚人,想要創造出這樣的招式,對目前的他來說,還是太難了。
許是看出了洪七內心的窘迫,陸誠起身道:「剛才看著秘籍,心有所感,不如你我二人出去碰碰手?」
「好!」
洪七答應的很爽快。
作為年輕人,正是好鬥的年齡,陸誠要過招,洪七當然不會害怕。
兩個人快步走出,來到了練武場。
「陸大人,我要開始了!」
招呼一聲,洪七右手自胸前由下而上推掌,打向陸誠的胸口,左手同時向里鉤拿,一招『利涉大川』使出。
這一招攻守兼備,足見洪七的謹慎。
看到洪七使這一招,陸誠壓制住想要使出『驚濤掌』的本能,腦海中閃過降龍十八掌的招式,心念一動,陸誠便想要了招式。
『突如其來!』
這一招,最重氣勢,講究向死而生。
在陸誠看來,這一招與驚濤掌中的排山倒海有異曲同工之妙,兩者皆要運起十成功力,與敵人進行招式、氣勢的比拼。
這一招對個人的要求很高,身形魁梧,內力深厚者使用的時候會占一些便宜。
而恰巧,陸誠兼備這兩者。
嫁衣神功的修煉,會打磨肉身,隨著功力精進,修煉者的身體會愈發魁梧,內力更是如同熔漿、雷炎,勢不可擋。
『轟』
伴隨著二人手掌相碰,內力對拼的剎那,如驚雷炸響,振聾發聵。
對拼一招,洪七心裡叫苦不迭。
他選擇的利涉大川,講究攻守兼備,而陸誠用的突如其來,則是注重攻擊。這兩個招式對拼,是他吃虧。之前洪七預料到這一點,所以他準備用右手硬吃陸誠掌力,左手隨後發起突襲。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陸誠的掌力會這麼雄渾,他的掌力連抵抗都做不到。
『好強,當真不愧是六扇門神捕!』
心裡感嘆一聲,洪七沒有對拼的意思,腳踏八卦方位,連退七步,方才把這股掌力卸掉。
因為不是對決,所以陸誠只是站在那裡,沒有追擊的意思。
「繼續!」
對著洪七說了一句,陸誠心裡估摸洪七的實力,在他看來,洪七的實力比他嫁衣神功突破第八層之前,要略微差一些,同樣是站在了一流境界的巔峰。
現在陸誠的內力突破,看起來只是提升一些內力,實際上對戰力的影響卻是巨大的。讓陸誠的實力隱隱跨越了當前的層次,進入到了下一個階段。
先天!
洪七深吸一口氣,活動了一下酸麻的右手,內力開始匯聚。
一步,兩步,三步……
待衝到第三步,洪七拔地而起,伴隨著龍吟陣陣,他的周身隱隱有一條模糊的龍形氣勁環繞。
『飛龍在天!』
以上擊下,借勢壓人。
陸誠後退,收斂內力,再次使出一招『突如其來』。
『嘭!』
一聲悶響。
陸誠在下,雙手斜上四十五度。
洪七在上,雙手朝下,與陸誠四掌相對。
這一次的掌力比拼,兩個人『勢均力敵』,平分秋色。
結果比上次的要好,可洪七的臉色卻比剛才更差。
作為丐幫的天才,洪七的內心是驕傲的,他以二十多歲的年紀,成為一流頂尖高手,在年輕一輩中少有人及。
剛才兩個人對拼第一招,洪七便知曉了陸誠的實力要比他的強,明明可以摧枯拉朽的解決戰鬥,卻打出平分秋色的一掌。
這說明什麼?
陸誠在出手的時候,控制了力道。
這種情況,對於有些人來說,是好意,可在洪七看來,卻是恥辱。
他可以容忍自己不夠強,卻不能容忍自己在交手的時候,被別人禮讓。
當然,洪七也知道自己來這裡找陸誠,是為了得到陸誠的諒解,讓六扇門在接下來的時間,不要把目光放在丐幫身上。
作為當代丐幫幫主,他只能把心裡這口氣壓下。
「神龍擺尾!」
大喝一聲,洪七返身,右腿帶著勁風,呼嘯而來。
同樣是一招神龍擺尾,可以用手,也可以用腳,只要能發揮這一招的威力,哪怕用舌頭都可以。
洪七變招,陸誠也隨之變招。
這一次和洪七交手,陸誠是為了快速熟練降龍十八掌,而不是為了打人。同樣,也想借用降龍十八掌的發力技巧,提升自己對掌法的領悟。
一樣的武功,在不同的人手裡,用出的技巧是不一樣的。
同樣是降龍十八掌,在陸誠的手中是『一力降十會』,大開大合,走的是霸道。而在洪七手中,是『攻敵七分,自留三分,』剛柔並濟,走的是王道。
這兩個方向哪一個走的對,誰也不敢保證。
對與錯,這個誰也不敢說。
在陸誠看來,洪七手中的降龍十八掌剛柔並濟,利於持久戰鬥,卻失去了降龍十八掌霸道無雙的氣勢。而在洪七公看來,陸誠用的降龍十八掌,完全是『一力降十會』的莽夫路線,這讓他很不齒。
伴隨著二人交手,練武場上的悶雷聲絡繹不絕,而作為交手雙方的當事人,卻不見絲毫疲累,兩雙眼睛愈發明亮。
這是一場利於進步的較量。
好比洪七,雖然心裡很不齒陸誠的莽夫打法,卻也在不知不覺中吸取陸誠的長處,潛意識的便把自己的戰鬥打法和武功領悟更進一步。
這樣的進步,需要有一方實力高於另外一方,在他的刻意引導之下,方能造成這樣『激烈』交手的局面。
漸漸的,洪七也不再考慮太多,全心全意的開始投入戰鬥。
降龍十八掌在他的手中愈發純屬,那新學的,有些生疏的招式,如今也有了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