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花接玉乃是一門神奇的絕技,甚至已經可以說得上是江湖中以勁撥勁,借力打力的絕頂的用力法門。
除卻武當派還有當年開山立宗的張三丰真人傳下的「太極拳劍」以外,幾乎便沒有什麼武學再可與之一爭高下。
這樣的神奇絕技,懂得如何破解的人當然不多。
花無缺一生只遇到過兩個人。
——第一個人是假扮成燕南天的路仲遠。第二個便是蘇微雲。
鐵心蘭怔怔得半天說不出話,最後只道:「蘇大哥,你你的武功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
她對蘇微雲的印象還停留在蜀中慕容九的山莊外斬殺碧蛇神君的時候。
後來雖有聽聞十大惡人重出江湖,蘇微雲跟著「興風作浪」,但也從來沒有想過他竟然能將移花宮的唯一傳人花無缺逼到這種程度。
要知道,就算是十大惡人親至,在花無缺手下也未必能撐得過多少招的。
花無缺嘆服道:「我原來自以為天下同輩能與我爭鋒之人唯有小魚兒而已,不料閣下的武功之妙,實在令人欽佩。」
他雖算是在心愛的女人面前輸了一招,但卻毫無逞強鬥勝,爭鋒相對的意思,只不過是坦坦蕩蕩地認輸,和和氣氣地讚嘆。
絕沒有人會因此而瞧不起他,反而會令大家更尊敬移花宮。
蘇微雲對著花無缺作揖:「承讓,僥倖而已。移花接玉確然神奇無雙,天下罕見。」
花無缺忽然嘆道:「家師曾言:武學之道,由形入神,以意為先。閣下已通悟少林絕技的至理,日後成就當真是不可限量的。」
花無缺說完這一句話,便走回鐵心蘭身邊。鐵心蘭關切地問道:「你受傷沒有?」
花無缺微笑著搖頭。
鐵心蘭又悄悄看了蘇微雲一眼,又對著花無缺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切莫與他記仇,好不好?」
花無缺又微笑著點頭。
鐵心蘭剛放下心,忽然聽到花廳外的大院裡傳來一聲低低的悶哼聲。
她還沒來得及詢問,蘇微雲已輕風一般地朝來聲處掠去了。
鐵心蘭和花無缺對視一眼,都立即匆匆趕去。
此時院中已響起蘇微雲的驚呼。
「杜老大!杜老大,你受了重傷?!」
鐵心蘭和花無缺走過花廳,來到後院,便看見蘇微雲扶著一位臉色蒼白,冷漠如冰的男人。
那男人左手滴著鮮血;右手不見手臂,只有一道冰冷的鐵鉤。
而他的胸口上更是現出一道深深的手爪印,深可見骨,猙獰可怖,那血痕還竟隱隱是烏黑色的。
蘇微雲扶住他,將一股純陽內力輸入他的體內,急問道:「杜老大,你怎會在此?是不是魏無牙傷的你?」
花無缺走至前處,驚問道:「難道此人便是當年橫行江湖的『血手』杜殺?」
蘇微雲不答,只從懷中掏出一個裝著紅色丹丸的瓶子。
他將其中的紅色丹丸取出,隨手一捏,掌心震動,再攤開手便見那丹丸已成粉末。
「杜老大,你別動,魏無牙的獨門七鼠花毒只有此藥可解。」
蘇微雲正要將丹藥粉末塗抹在杜殺的傷口之上,面色蒼白得幾乎透明的杜殺卻擺了擺手。
「毒已侵入心脈,我自知活不長久,不必白費力氣了。」
蘇微雲心頭一震,臉色漸漸變得有些悲怮,長嘆道:「唉,我終究來晚了一步。」
他萬萬也沒有想到,會在此時此地遇見他和小魚兒找了很久的「血手」杜殺。
杜殺道:「魏無牙四處尋我,欲取十大惡人之性命。屠嬌嬌,哈哈兒,李大嘴都藏了起來,但我偏偏打算到龜山來,端掉魏無牙的老巢!」
「可惜,可惜還是差了一點。」
蘇微雲問道:「魏無牙回龜山上了?」
杜殺道:「我也沒有料到他會在此時回山。而且形容土木,狼狽不堪,像是被人追殺已久似的。」
鐵心蘭驚訝得瞪大雙眼:「誰有本事追殺魏無牙?」
杜殺還未說話,蘇微雲先道:「是我。是我和小魚兒設計害了魏無牙,一路追殺到此!但我實在沒有料及唉。」
不止是他未料及,誰又能夠想到,蘇微雲和小魚兒本是為了救援十大惡人的計謀,最終卻糊裡糊塗地害了杜殺一命。
杜殺慘笑道:「宿命自有天定,你不必自責,你和小魚兒幹得都很好,都不愧是我的弟子。」
蘇微雲望著杜殺,杜殺在他的攙扶下緩緩坐倒,背靠在一根大柱子旁邊,不停地喘著粗氣。
「杜老大,我知道龜山上有一位神醫,她說不定可救回你來!」
杜殺搖頭:「我血手江湖,殺人無數,我究竟能死能活還是分辨得清楚的。」
蘇微雲見此又道:「杜老大,屠前輩和笑前輩,還有李大嘴前輩都安全無恙,你不必掛念。」
杜殺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算是讚許。
蘇微雲又道:「他們不要我再去學他們,而是叫我學你,做人要光明正大,毫無遮掩,縱然是殺人也要殺得安心,殺得痛快。所以杜老大你還是隨我上山罷,那裡有一位蘇櫻神醫,未必不能敵過閻王。」
杜殺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終於說道:「你且勿提上山之事咳咳你以為我殺人真的很痛快?」
「不是的。我只不過是不懂得如何與別人化敵為友,如何對別人釋放善意,如何做一個正義的人。我總覺得那是軟弱的表現.你千萬不可嘲笑我,哈哈哈哈哈哈哈,所以」
「噗!」杜殺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染紅地面!
但他還是堅持一口氣將話說完:「你一定不能再學我們十大惡人,一定不能!你要學便最該學燕南天!他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燕南天!惡人杜殺最敬重的人居然是大俠燕南天!
花無缺不由嘆息道:「血手杜殺,名不虛傳,的的確確是十大惡人里唯一可稱得上豪傑的人。」
「他又是誰?」
蘇微雲道:「他叫花無缺,是移花宮的傳人。旁邊的則是鐵心蘭,乃是狂獅鐵戰前輩的女兒。」
杜殺道:「好,鐵戰竟生得出這麼漂亮的女兒,我也替他高興。」
鐵心蘭急忙問道:「杜殺前輩,你知不知道我父親現今在何處?」
杜殺道:「鐵戰安好的很,他在海外結識了一幫世外高人,跟隨他們學武。我前些日子遇見過他。但我不願居於人下,更不想求人庇護,所以又獨自離開了。」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想來想來他大概正在江南的姑蘇城中。」
鐵心蘭道:「姑蘇城麼」
杜殺突地一震,吐血不止,渾身不住地顫抖起來。
「十大惡人,惡人谷,十大惡人」
他忽又悽然一笑,道:「早知如此,我倒不如死在燕南天手裡了,他畢竟是個英雄」
「英雄」二字一出,杜殺的身體已慢慢垂下,再無聲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