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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遠東最出名的情報交易中心，除了政府部門、還有其他一些勢力在這裡做生意，總的來說，信譽還是劉富貴最好。

    生面孔每天都有，熟面孔也時不時會消失，自從卡薩布蘭卡重新開業以後附近江面已經發現過不少外國人的屍體了。岸上的案件歸重慶特別市警察局管轄，水面上則是軍政部江防部隊的轄區，面對這種涉及外國佬的兇殺案大家誰碰上都得疲於奔命。

    開始的幾次都是直接扔在岸邊，陸警們不堪其擾，重慶現在好歹也算是天子腳下，人手和戰前差不多，可要管的人和事比戰前多了好幾倍。甄別各地來的難民，應付沒完沒了了的盜搶案件，還得伺候滿大街的傷患官兵，哪能抽出這麼多人手去搞連環兇殺案。

    無奈之下重慶特別事警察局只得在岸上豎了塊牌子：此處禁止拋屍。殺手也是講道理的，於是幹活時便多往江邊走了幾步。這下子輪到水警們扛不住了，不幾日他們用木樁在江水裡也豎起一條大標語：拋屍請到對面！

    事情搞的殺手們很尷尬，有道是眾口難調，扔在哪裡都有人不滿意。思來想去乾脆扔在江灘上，一半泡在水裡一半仍在陸上，算是兩頭都給了面子……

    一來二去，事情傳到了軍政委員會。讓下頭人沒想到的是，大佬們對這種外國佬之間狗咬狗的事並不怎麼在意，只要外國大使館沒提抗議，大家就當成普通案件來應付。不過該做的動作還得做，至少形式上得交代的過去，重慶特別市一連組織了兩次水陸聯合搜查，抓回好幾個沒有簽證白俄和波蘭人、還搜到幾支不同型號的槍。駐重慶的使領館那頭也都發了照會，大意是請各國在華人士提高警惕，防止日軍間諜暗殺；再有類似事件，卡薩布蘭卡立刻關門整改，直至治安好轉。

    事情總算有了轉機，殺手們再也沒有明目張胆的活動過，關掉卡薩布蘭卡酒吧就等於關掉大家的食堂，搶到的貨物沒地方出手就白忙活了。於是殺手們達成了默契，該乾的活還得干，手尾處理的乾淨一些就行。

    劉富貴不明白這幫老外為什麼要在中國地界上殺人，是搶劫、是滅口、還是鋤奸，去他們自己的地界不好麼，把屍首扔進江里，還讓大家怎麼去挑水喝！不過，大家都是各為其主，算得上是同行，能在卡薩布蘭卡里坐下來喝一杯就是緣分。老劉自掏腰包給那些不能歸家的冤鬼料理了後事，還特意請洋人神父做的禱告。事情傳開，無論白道黑道還是間諜殺手就沒有不挑大拇哥的，畢竟誰掛掉以後都不想落一個餵狗、餵魚的下場。

    不參與政治、不傾向於任何一方，除了不和日本人做生意，老劉什麼樣的錢都敢賺。正是基於這一點，軍統和中統才默許卡薩布蘭卡在重慶營業。正如戴笠預料的那樣，卡薩布蘭卡的確和曾家岩有聯繫，只不過出面操作的人不是劉福貴，是那個大「慈善家」孫瑩。

    自從「廉租房」失敗後，孫瑩收到的打擊很大，不僅卡薩布蘭卡的人不待見她，連「家裡」都對她很不滿意。後來還是一位上級為她解開了心結，術業有專攻，統籌這麼大的攤子比行軍打仗還複雜，根本容不得衝動蠻幹，失敗以後總結好經驗教訓，咱們以後接著再干。

    孫瑩想了三天，決定先向劉福貴他們誠懇的道個歉，然後接著做她的慈善事業。劉福貴倒是沒那麼記仇，都是為了積善修緣，以後注意一些就行。不過他還是找人給孫瑩寫了付條幅，升米養恩斗米養仇。

    從南京一路殺出來，救的人不少，幫的人更多。有良心的還打聲招呼道個謝，更多的人拍拍屁股直接攀高枝去了。趙老大雖然看的開，可老弟兄們心裡一直有些不忿，憑什麼？！劉福貴怕孫瑩又捅婁子，便留了個心眼，按時給她「發工資」。每個月價值兩千塊大洋的法幣，您老人家就可著這筆錢折騰吧！

    對和劉福貴聯繫的人軍統都挺有興趣，外國佬、中國人，官太太、富小姐。孫瑩也在他們的視線之內，行動隊的人連續跟蹤了三個禮拜，雖然覺得她行為古怪，倒也沒發現有什麼出格的地方。

    這姑娘每天活動的路線都很固定，「家-孤兒院-商店」，要不就是「家-傷兵醫院-商店」，沒有宣傳鼓動，沒有信息收集，仿佛就是為做善事活著。日子久了，負責跟蹤的特工們都挺佩服她，自己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對傷兵們和孤兒倒挺大方，還主動為傷兵們餵飯寫家信。一來二去，監視也就撤了，偶爾有人在大街上看到她，還是那副悲天憫人的樣子，整天為傷兵和孩子們忙活著。

    其實孫瑩還是送過情報的，一次，只有一次，一張特意挑出來的新法幣。她用這張法幣在金湯街的「星臨軒」為劉福貴買了一包醬牛肚回來。上級和劉福貴都沒告訴她傳遞的是什麼內容，孫瑩也沒有問。不該問的不問，這是規矩。

    日子過的很平淡，孫瑩也成熟了很多。劉福貴對她說過一句話：「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句話明顯是那個人的話，仔細想想還是很有道理的。參加工作之前，孫瑩的家境不錯，雖然父母去世的早，可留下的家產足夠讓她衣食無憂，社會底層老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需要什麼、害怕什麼，她還真不了解。這些日子東奔西走她學會了過窮日子，也學會了用一塊錢做兩塊錢的事。

    昨天下午劉福貴又給了她兩張新法幣，讓她早上去「星臨軒」買些牛肚和牛肉。孫瑩的步子不緊不慢，就像去學校上課，明知道後頭沒有人跟著，可是她依舊十分小心。「家裡人」說過，大家都沒有本錢犯錯誤，任何一次小失誤都不能容忍，所以怎么小心都不為過。

    才到街口就聞到了香味，孫瑩挑了張靠門口的桌子坐下來：「老闆，來一碗牛肉麵。再來半斤牛肚、二斤牛肉、半斤牛筋包好帶走，五錢花椒麵另外放！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