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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鉅子:第五九五章 肇

    有兒子是一種很新奇的經歷,因為上一世沒有。

    不過話分兩說,上一世他也沒老婆,當初一次有三個也不見多激動,所以新奇的關鍵並不在有無經歷,而在於通過複雜的細胞學反應,他生生造了個活人出來。

    這可比造機關刺激多了。

    為了慶祝這一偉大的創舉,李恪從帳中取了一套設計圖板,機關獸,雉。

    雉是在玄鳥傳書之後李恪生出的一個念頭,是一架木結構為主的滑翔翼單人單翼飛機,左右各有一個懸掛式酒精內燃機和相匹配的螺旋槳。

    因為結構簡單,這種木質很容易就能通過等比例范定下重心和流體設計,完成從概念稿到設計稿的蛻變。

    製作飛機的念頭,李恪從看到螭龍時就有了,不過純動力飛機這個時代不好實現,滑翔機受地型的限制又大,實用性太低,這才一直擱置不辦。

    直到玄鳥傳書事件,冰火鳥的使用給李恪打開了思路,那就是通過大弩彈射實現升空,再以滑翔為主,輔以引擎,讓飛機得以有相對較長的滯空期。

    這個思路是可行的,至於為什麼挑這個時間拿出來,自然是因為它的名字。

    呂雉對這份禮物喜歡得緊,公輸瑾更是吃味,整整三天,整個大營都瀰漫著一股濃重的醋味。

    李恪不由感嘆,虞姬多好啊,什麼也不爭,什麼也不搶,就連生娃都不上心……說起來,現在就她的肚子沒反應了。

    有所謂事不經嘆,李恪這頭才念,那頭虞姬就有喜了,時間就在呂雉生產的第五天。

    當夜,李恪就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呂雉正在做月子,公輸瑾是養胎的關鍵期,現在虞姬也有了……

    牛羊入時,他被嚴氏轟出了帥帳,去哪睡無所謂,反正不准擱家睡!

    這才是見了鬼了!

    ……

    又是在扶蘇的帳里,李恪準備借宿……兩個月。

    這個日子雖說比正常的借宿長了一丟丟,但是……

    編不下去了,李恪選擇喝酒。

    他難得主動要求飲酒,扶蘇喜極,趕緊讓蒙衝去營倉地窖取了珍藏的活竹,一觴斟滿,滿帳飄香。

    說起來,真正滿了三年之釀的活竹酒,李恪自己反倒沒飲過。

    這一遭開葷,他一口飲盡,然後……差點連肺也咳出來。

    好烈!

    滿釀的活竹酒聞有果香,可真正飲來卻只剩酒竹二意,就像一條火線竄入喉嚨,再倒出來,竹意散入四肢百骸,唯有酒意,眷留唇齒。

    這才是真正的烈酒……純而綿軟,烈而不厲,便是咳的要死要活,李恪還是忍不住想飲第二觴。

    扶蘇笑著給他斟滿,壓住觴,卻不讓他飲。

    「慢來,慢來,恪,如你這般飲法,三觴竹酒就該人世不知。若是如此,這漫漫長夜我還能尋誰去飲?」

    李恪白了他一眼:「我管你尋誰去飲,我是被趕出來的,又不是來赴宴的。」

    「誒?」

    二人對視,哈哈大笑。

    笑完了,李恪舉觴,與扶蘇共抿,淺飲一口。

    扶蘇笑著說:「他人得子喜甚,你得子悲乎,堂堂的一軍將主,竟也能落到無家可歸的下場,奇哉,怪哉。」

    「你叫我緩飲,莫非就是為了消遣我?」

    「如此機會實在難得。」扶蘇狹促地擠了李恪一下,「墨夏子,此情此景,可有所得?」

    李恪認真想了想:「有。」

    「佳句美酒,速速吟來!」

    李恪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柴武!」

    扶蘇險些閃了腰。

    柴武入帳,抱拳一拱:「臣下在!」


    「傳江隅、嬴敖、季布、韓信四人。區區一個庫不齊,一幫子面不和心亦不和的小小遊牧,你們究竟打算折騰多久?河間郡又何時才能正式開發?簡直無能至極!自令達之日,軍師軍侯信持我令符統領三軍,限期兩月平定庫不齊事,失期,俱斬!」

    「嗨!」

    「選墨衛十二人,每日向每人發令一道,連發三日,一字不改,這就叫重要的事說三遍!」

    「嗨!」

    柴武急急而去,扶蘇目瞪口呆。

    「不是……恪,你就這麼把氣撒到麾下將士頭上了?」

    「不尋他們麻煩尋誰麻煩?」李恪理所當然道,「就像你說的,我堂堂河間軍將主,河間郡郡守,兩千石的高官,若是有個像樣的房子,何至於被媼趕出來?」

    「可是……」扶蘇結結巴巴,「可是對正經人而言,沒房子不就該起房子嗎?欲求不滿便令禍他人,乃亂命啊!」

    「亂命?」李恪打了個酒嗝,嘲諷一笑,「公子打算叫我上哪起去?正經人能在軍營里起私宅麼?」

    「呃……」

    扶蘇看出來了,李恪醉矣,可是人雖醉,心卻未亂,他顯然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河間軍如今占據半個杭錦原,觸手隱隱探入鄂托克原,論大小別說蓋私宅,就是土城也夠蓋三五座。

    可李恪偏不,這說明他對草原的規劃是整體的,必須拿下整座草原,才能夠展開手腳,大刀闊斧。

    扶蘇不由好奇,輕聲問:「恪,與我說實話,你對河間郡有何想法?」

    李恪用手指沾了些酒,在几上劃了一個大大的【幾】字。

    「河間之地,大河是這副模樣。」李恪指著這個【幾】字,「公子,我欲在烏審至杭錦河東,杭錦至達拉特河南,達拉特至准格爾河西開三條乾渠,河建堤,渠養林,堤渠之間,各立大城一座,小城四座,廣開田地,成河間天府。」

    「如此……沿河三大十二小,十五城池?」

    「是啊,沿河農耕,原中放牧,再以狼山、賀蘭山、白於山冬原牧冬,養育牧民。」

    「如此便可善治遊牧?」

    「哪有那麼簡單。」李恪咧嘴笑了笑,一口飲盡觴中酒,「飯要一口口食,酒要一觴觴飲,河間要盛,須細嚼慢咽,急不得的。」

    扶蘇知道李恪今夜不會說更多了,不過光是十五城三渠的龐大規劃已經足夠他消化良久。

    他心滿意足地給李恪又斟一觴,一舉杯,突然問:「恪,你打算何時為你子取名?」

    「有媼與岳丈在,取名之事哪輪得到我來做主?」

    扶蘇苦笑:「家有長者,正當來說確實輪不到你來做主。可你別忘了,你是名滿天下的墨家鉅子,當之無愧的顯學領袖,世上文華如你者,就算不是絕無僅有,肯定也是鳳毛麟角,所以……」

    李恪張著嘴:「所以我兒子已經五天那麼大了,到現在還沒個名字?」

    「乳名……或是有罷?」

    李恪一腦袋黑線。

    大秦的乳名是真正的名賤好養,小孩若是身子骨弱些,十有八九乳名還會升格成正名,比如李恪那個叫彘養的鄉里,還有當今衛尉瘣,都是這種代表。

    可是秦人認可不代表李恪也認同,如果他的長子以後叫李狗剩,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得起名!

    可是起啥名?

    李恪看著扶蘇:「公子覺得,起個甚名合適些?」

    扶蘇沒想到李恪會在這種私事大事上詢問他的意見,意外之餘,尤有感懷。

    他認真想了許久,說:「肇(zhào),如何?」

    「肇?」李恪細細品著這個字,隨口而言,「肇,始也,有《仲虺(hui)之誥》曰,肇我邦於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又正也,有《齊語》,比綴以度,竱(zhuǎn)本肇末。又敏也,《書》雲,肇牽車牛,遠服賈。又謀也,《詩》曰,肇敏戎公,用錫爾祉(zhi)。又兆也,同《詩》雲,恆之糜芑(qi),是任是負,以歸肇祀。」

    「曰始,合其長子的身份。曰正,盼他有好的品性。曰敏,肯定有副好身板。曰謀,智商想來也不差。曰兆,一生平安……確是好名,你想了多久?」

    扶蘇凸著眼珠子,吶吶說:「其實,我就想到始……」

    「誒?」

    「你自以烈山鐮出世,所言,所作皆開天地之先,啟華夏靈智,此肇也。你子雖非嫡子,卻是長子,乃李氏興盛之始,又肇也。中原之治遊牧,不再掠民實田,華夏日後自產牛馬,再不復畜力之缺,仍肇也。翁肇,子肇,降世之地又肇,三相一合,我才覺得你子以此名合適,實在不曾想這許多……」

    扶蘇被李恪看得羞惱,自暴自棄般抱怨:「才晃神的功夫,你以為世上有幾人能將一字之意思個透徹?」

    皇長子的馬屁拍得李恪通體舒泰,喜笑顏開:「公子之言善。自今天起,我家小子就叫肇了,嬴姓,李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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