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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鉅子

第三零四章 陳平家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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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鉅子:第三零四章 陳平家的日常

    酒足飯飽,接下來就是喜聞樂見的拍買環節。

    此次夏祭,戶墉鄉本就有為陳平揚名鋪路的念頭,請來的賓客不止有慎行,還有儒、名、法等家的眾位大家。

    畢竟中原地區人傑地靈,那種不大不小的大家滿街都是,請幾個也算不得難事。

    但為了招待他們,祭品自然準備得多些,眾人飽食暢飲之後,剩下的依舊很多,雖說是以邊角料為主,但依舊讓眼巴巴候了許久的官奴們欣喜若狂。

    李恪是第一次近距離觀摩余徹食的手段,看得興致盎然。

    拍買的物資首先登記造冊,包括余羔頭一隻,余豚頭一隻,余徹蹄八枚,余徹尾兩條,余徹肉二斗,余肉汁三斗半斗,余徹食四斗(粟飯),余徹酒二斗,其中倉史負責拍買,倉佐負責收錢,買賣雙方在現場錢貨兩清,由縣裡請來的令史和鄉嗇夫負責全程監督。

    每賣出一件,倉佐都要在竹簡上書寫清楚,然後交給倉史簽字,嗇夫再簽字,最後交到令史手裡,大概是準備存進檔案。

    李恪扯了扯辛凌的袖子輕聲問:「師姊,他們記得如此詳盡,莫非余徹食多寡還有人追究?」

    這件事在他看來有些不可思議,因為祭禮飽含三個大步,先神仙食,再賓客食,屠人相宰皆有分潤,剩下多少,哪能算得這般清楚。既然算不清楚,他們將出入記錄得這般詳盡,豈不是徹底杜絕了某些人上下其手的機會。

    辛凌自然知道李恪在想些什麼,她冷冷道:「取於縣,歸於縣,凡經手之人皆書名其上,以備查證,何人敢從中貪瀆?」

    李恪不信道:「此事涉不過一金三五錢,何人追究?」

    「祭禮國之大事,縣有縣城,郡有監御使,皆會盤問經手,一一查證。」

    李恪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般嚴苛?」

    「不告自取為罪,書錄含糊當罰,令史此來便是監督,秦律何時怠過吏治?」

    「也是。」李恪搖了搖頭,扭頭走出人群,一離群,便被慎行逮了個正著。

    慎行笑眯眯問:「今日可知天下之大?」

    「天下大麼?洞庭之至雁門,快馬不消旬日,何以稱大?」

    慎行好奇道:「如此說來,席上之事另有隱情?」

    「我的學問都是老師教的,您乃是說辨一脈宗師大家,做學生的豈能片刻便叫人說退?」

    慎行撫須長笑:「我便想,你是不願分肉。」

    「還是老師懂我。」李恪撇了撇嘴,「白水煮肉,血絲未盡,我食且不願食,如何願分?」

    慎行哭笑不得:「那你如今欲去何處?」

    「與那位陳平有約,去他家中,再行敘談。」

    ……

    平心論,若陳平不是陳平,換做張平李平,這場約李恪是不打算去赴的,哪怕分肉之後,此人還特特意意拉住李恪,報上過自家住址。

    他感覺陳平這會兒大概尚在學習的初級階段,讀書不多,基本上遇到什麼讀什麼,只是天資聰穎,過目不忘,這才得了俊才的名頭。

    這也是大秦多數庶民學子的狀態。


    傅籍之前,他們沒有系統學習的機會,各類鄉學也多是族學,尋常人家跨不過那道高高的門檻。

    不過陳平是陳平,這場交道便大不一樣了。

    漢初三傑,張良、陳平、蕭何,他前些日子見了張良,險些被人砍了,今日見了陳平,險些被人懟了。身為後來人,李恪自有傲氣在身,他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找回場子,絕不能叫人看輕了去。

    更何況陳平家不遠,乙什叄伍二戶,順著閭道腿不片刻,他很輕鬆便找到了這戶家境不咋樣的茅舍小院。

    只是李恪似乎來得不是時候,還未入門,就聽到屋內一陣尖銳女聲。

    「備酒?時入仲夏,秋日尚遠,家中連米糧都行將斷炊。你年已傅籍,不思為兄長勞田,整日裡遊手好閒,呼朋喚友也就罷了,今日竟還要我備酒?」

    那女聲氣急敗壞,話裡頭雖然沒有主語,但怎麼聽都像是對著陳平說的。

    她說完後,又是一個渾厚的男聲:「夫人,平聰慧多才,今日又被嗇夫喚去分肉,聽說長了大大的臉面。他有貴客要待,些許濁酒,去左鄰拆借一些可好?」

    「要借你借!」那女聲大怒道,「家中貧窮,饔飧無著,你且問問,憑甚你弟能肥碩如豬羊一般!」

    「我弟何有……」

    「平素食糠,客來食肉,此人不事生產,日日食我血肉,其人,與禽畜何異!」

    「夠了!」渾厚的男聲登時暴起,咬牙切齒說道,「你平日素來刁蠻,可辱我還則罷了,你絕不得辱及我弟!平乃陳家興旺所在,所學,所用皆我情願!你且思量,平若成材,陳家必飛黃騰達,到時你不沾恩?」

    「沾恩?我只恐他尚未騰達,你我便被其飲幹了血,餓斃家中了!」

    「那你待如何!」

    「分戶!」女聲斬釘截鐵說道,「其已傅籍,自可以分戶獨居,我不願沾其因果,往後,也不要他的恩義!」

    「要平分戶絕無可能!」

    「那你我便和離!」

    「和離便和離!」

    「你!」那女聲大受震驚,聲音之中帶著泣音,「陳伯,你我夫妻十載,孩兒兩人,你當真要為你這不成器的幼弟,與我和離?」

    「潑婦!不和離,奈若何!」

    大門轟然盪開!從中衝出一個裋褐農婦,面帶淚痕,髮鬢飛散。

    她奪門而出,恰好就被不及躲閃的李恪擋住去路。

    農婦悽惶惶抬頭,問:「你是何人!」

    「呃……平君的狐朋狗友?」

    農婦哇一聲哭了出來,繞開李恪,邊哭邊跑,邊跑邊叫:「你陳家欺人太甚,我尋我翁媼去!」

    李恪尷尬地站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夏風暖身,卻讓他感到微微的涼意,好像在提醒他,快些走,走遠些……

    屋內傳出一聲溫潤的苦笑:「恪君,叫你見笑了……」

    李恪歪著腦袋轉過頭,輕聲說:「那個,平君若是不方便,你我改日?」

    「何須改日,該走的也走了,該惱的也惱了,如今正好無人打攪。反正這個家,我也待不了幾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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