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說tw.ranwen521.com

燃文小說

玄幻小說

世間末路

我不是淮逝(二)

設置

字體大小

世間末路:我不是淮逝(二)

    寧靜之日(四)

    人歷2004年

    翌日清晨,戴勝打來電話:「淮哥,去收狗不?」

    「怎樣,他又打來電話了,這次行動你要不要主導呢?」淮逝說。

    「都行。」我故作無所謂。

    「少來了,我看得出你喜歡那小子。」淮逝說。

    我初當獵狗人時,雖然學習過父親的經驗,但實操水平不高,手段也很青澀,常被突發情況弄得手足無措,戴勝給予了我很多幫助,可以說,如果沒有他的陪伴與相助,我無法以獵狗販狗為生。我覺得戴勝很可靠,和他在一起時會覺得安心,時間一長便對他產生了好感。後來淮逝降臨,被她操控的身體很強大也很漂亮,或許沒有人會不喜歡強大的隊友吧,我逐漸感覺到了以前從未感受過的,來自戴勝的依賴,也輕而易舉地察覺到了他與日俱增的喜愛,但我知道,他喜歡的是漂亮又可靠的淮逝,不是我。我有些傷心,但很快釋然,我怎麼可能比得過淮逝呢

    「區區人類,我還能看不穿麼?」淮逝冷哼一聲,說:「我看一眼就知道你今天穿的啥顏色褲衩子。」

    「今天的褲衩子不是你穿的嗎?你非說要穿那個紫色的。」我說。

    「修辭手法。」淮逝忍俊不禁,說:「別較真。」

    「成。」我憋著笑,說:「叫上狗肉,咱出發吧。」

    淮逝左手猛地撕開右腕皮膚,星河般閃爍光輝的紫色血液迸濺在牆上,像一小片綺麗的夜空,從中躍出猩紅之影,落地沖她搖著尾巴,正是狗肉。「摸摸她。」淮逝說。

    「不了吧。」我悻悻道:「摸老虎我都覺得更安全點。」

    「怕個屁。」淮逝說:「讓你摸你就摸!」

    焦縣北面的藍水路貫穿菜市場和狗市,最後通入汽車站。被夾在中間的狗市稍顯侷促,與必經之路上由廢舊倉庫改建成的菜市場相比荒蕪不少,只是一簇簇擠在路兩邊,侵占非機動車道的攤位而已。正值晌午,北方一天中最熱的時段,也是狗市最熱鬧的時段,摩托車與三輪車見縫插針地穿行於客車之間,厚重和輕扁的輪胎掀起熱風,將積在路牙邊的沙塵與垃圾裹著,漫無目的地迴旋,沙塵最後撲在人的臉上,垃圾最後落進路外橋下的綠水河裡。相比於專職賣狗者,牽著孤零零一條狗候在路邊的人顯然更多,賣的多是不同種類的成年狗,行內習慣稱其為個體戶,若是上前詢問為何賣狗,千變萬化的回覆最後多半會殊途同歸成兩種答案,一是因為種種原因而不能繼續養下去,狗很乖,希望能給它找個好主人,二是直言狗咬人,養不了了,當肉狗賣了。戴勝對第一種回復嗤之以鼻,即便售價便宜他也不願意收,好狗認主,買來成年狗根本養不熟,十之八九會逃跑,劣狗性格差,更不適合作為寵物來養。任誰都明白成年狗買來就是吃的,況且狗是自己的私有財產,擁有販賣自由,為什麼還要編造如此粗淺的謊言企圖讓自己看起來高尚呢?

    狗市並不是只交易食用的成年狗,也有人開著嶄新的卡車停在路邊,打開車廂,露出裡面整齊堆砌的體積約半平方米的乾淨鐵籠,每隻幼年狗獨占著對於身體來說極其寬敞的鐵籠,明亮的眼睛朝外張望,給予每個來訪者最熱情的微笑,像家境優渥且涉世未深的孩子一樣善良,它們的價格相比於成年狗來說貴得離譜,前來的購買者也多開著精緻的轎車,穿著體面的衣裝,與風塵僕僕的狗市格格不入。當年第一次進入狗市的淮逝對此不解,問戴勝,那些小狗金貴在哪?戴勝看著那商販笑眯眯地將厚厚一疊鈔票塞進衣兜,苦笑了一下,說,那些是品種狗,城裡人就好這口,聽說那些狗比人過得還好呢。

    戴勝來迴轉了三趟才尋到空位,將電動三輪車塞進去,與我和狗肉一同挨家詢問個體戶的期望售價。

    「多少?」戴勝尋到一條精神不錯的花狗,上前詢問其主人。

    「六百。」個體戶答道。

    戴勝悄悄給我使了個眼色。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讓我掂掂狗的份量。估算重量是我的特長,我只要拎住後頸皮輕輕一提,就能將狗的重量猜個八九不離十。

    「五十來斤呢,我這夠便宜的了。」個體戶敏銳地注意到我的小動作,拽著狗繩將其往自己腿邊拽。

    我不動聲色地沖戴勝搖了搖頭。

    「你這哪有五十斤?二百五吧,二百五我立馬掏錢。」戴勝給個體戶發了根香菸,說道:「看兄弟這架勢也懂點行,狗肉價跌了,賣不了幾個錢了。」

    「二百五?你當我二百五呢?」個體戶接過香菸別在耳朵上,說:「五百,少不了了。」

    我能感覺到淮逝正在我體內饒有興致地觀瞧,她每回都願意陪戴勝來收狗並不只是因為看他順眼,還有一方面原因是討價還價的過程著實有意思,直到如今她都無法理解低收入人群對於金錢的精打細算,只覺得有點兒像過招前試探對方底牌的博弈,這讓她回想起遙遠的過去,那時她還是星辰之神,每次的戰鬥都是以命相搏,稍有閃失便萬劫不復。正看著,我面前走來一個中年男人,二話不說便拍了拍坐在我身旁的狗肉的腦袋,問道:「妹妹,你這狗有意思,有興趣賣不?」

    男人的舉動將我嚇了一跳,這狗和猛虎一般大,坐那兒像座小山,你上來就摸哇?膽子這麼大的嗎?我入此行多年,狗肉與淮逝雖然來得晚,也跟隨我有些時日了,狗市上的常駐者都認識狗肉,不過領著狗肉的是淮逝,不會回應任何打招呼的人,時日一久,眾人便代為熱情地與狗肉打招呼,大家都很稀罕狗肉,這能不稀罕麼?去動物園看老虎的錢都省了,還能摸摸。這是第一次遇見上來就拍狗肉的腦袋問賣不賣的人,淮逝上下打量完中年男人,忍不住笑道:「賣,你敢買麼?」

    「這有什麼不「中年男人摸狗肉的手下意識縮回來,他看見狗肉的嘴動了一下,濃郁的血霧從中升騰。他下意識想跑,情急之下兩條腿互相阻礙,平地摔了一跤。

    狗肉並沒有要發起攻擊的意思,它只是想伸出舌頭舔舔鼻子而已。跟隨我身體之後的狗肉會盡力壓抑兇殘的性子,偽裝成人畜無害的樣子,摸摸他也是沒有問題的。周圍認識狗肉的人見狀鬨笑起來,中年男人罵罵咧咧地離開了。淮逝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我與個體戶的討價還價上,她不止一次讚嘆過我的詭辯能力,僅僅片刻,價格的區間便被我牢牢壓制在二百六與二百七之間。其實最初我並不擅長與人交涉,但錢對我實在太重要了,把價格拉低一塊錢,意味著我下頓可以多吃兩個饅頭,拉低十塊錢,意味著我明天的香菸份額有著落了。

    「二百六十七,真不能再多了,這都是看老哥懂行才給的虧本價。」我裝作快把褲衩子虧掉的表情,苦著臉說道。

    「他媽媽的!就二百七,你愛買不買!「個體戶顯然被我在邏輯上無懈可擊的死纏爛打折磨得極其難受,忍不住破口大罵道。

    「可以可以,別上火嘛,二百七就二百七。」戴勝笑著從衣服裡面的口袋裡摸出幾張皺巴巴的鈔票,遞給個體戶。

    「如何?」個體戶走後,淮逝問我。

    「如何?」戴勝同時問我。

    我喜滋滋地說:「這狗起碼三十五斤,賺啦!」

    個體戶報價之後一般不允許你先上秤稱過再決定購買與否,販賣狗之前也不會提前稱重,加之不了解行情,故只憑個人感覺報價。這便是考驗的關頭,收狗者須有看出狗斤兩的能力,並利用信息差與個體戶博弈,最終尋找到雙方滿意的價格,這是決定收狗者賺多賺少的關鍵環節。狗肉一斤十二,例如與個體戶的成交價五百,收狗者看走眼,稱重後狗只有三十斤重,便是虧了十來斤的錢。若是成交價二百七,狗有三十七斤,便是賺了十來斤的錢。

    「走,去稱稱。」戴勝也喜氣洋洋地說道。

    戴勝拽著狗繩往前走,花狗的四條腿像炮架一樣盡力張開,妄圖扣住坑窪不平的水泥路。花狗被往前竄的項圈勒得雙眼通紅,白沫狀和液體狀的涎水從嘴角滴出來,它已經沒有繼續掙扎的力氣,直到缺氧昏厥,也未哀嚎一聲。我沒有在花狗眼中看見憤怒,也沒有看見祈求,準確地說,是什麼也沒有看見,它的眼睛像井水一樣沒有絲毫波瀾,卻失去了該有的清澈。即便是神也不乏於死前哀嚎痛哭者,更不必說人,更不必說狗,人類向淮逝叩頭哀求的場景仍歷歷在目,想到這,我不禁想道,力量真好,不論是不是自己的,都很迷人啊。

    我走近電動三輪車,看見一個男人盤腿坐在車斗旁的地上抽菸。那男人大約一米九的個子,身材比例與肌肉線條如同被精心設計的雕像一樣完美,他皮膚蒼白,高而細的鼻樑上有一顆紅色的小痣,上身穿的劣質酒紅色短袖已被洗得有些褪色,顏色一塊深一塊淺,下身穿著黑工裝褲,褲腳塞進腳上同樣幾近暮年的黑靴里。男人見我近前,將菸蒂碾滅,順手塞進褲兜,站起身來,說:「淮逝是吧?跟我走一趟。」

    狗肉警惕地擋在淮逝面前,喉嚨里響起低吼。

    男人瞟了一眼狗肉,不以為意,囫圇一掏褲兜,摸出一包煙和一張警察證,他不緊不慢地打開煙盒,叼了根香菸在嘴上,朝我亮出證件,說:「警察。」

    淮逝看見警察證上姓名一欄中的沉浮二字,笑了笑。

    火映宵的辦事效率比我想像中還高,昨天請他幫忙,今天沉浮就自己找上來了。事後火映宵說,我查到沉浮是個嫉惡如仇的警察,就托人和他說上話,但他卻表示自己並不認識淮逝,也不願意見淮逝。那傢伙是個死心眼,油鹽不進,沒轍,我只好對症下藥,說淮逝是個惡貫滿盈且手眼通天的殺人犯,好多人上訪都被壓了下來,現在仍逍遙法外,只有你才能為大家伸張正義啊!沉浮聽後神色凝重,調查之後果然看到關於亓穹和淮逝的案件記錄,二話不說立馬找上門來。

    「那邊兒聊?」淮逝指著一旁的樹林,說道。

    沉浮顯然沒見過這麼主動的人,皺皺眉,跟上前去。

    走進小樹林,沉浮正欲開口,淮逝便猛然抬肘朝其面門砸去。

    沉浮顯然沒見過如此快速的攻擊,但他也沒有自亂陣腳,知道閃避不及,抬臂交叉護於面門前。

    只聽咔一聲脆響,沉浮的雙臂被輕易砸碎,血肉墜下,骨茬飛濺,還好他在最後關頭側了頭,不然腦袋都要開花了。

    「又是一個沒有甦醒力量的。」淮逝嘆了口氣,手中紫色火焰凝聚成一柄長刀,刃輕輕沒入沉浮咽喉。

    在刀刃即將沒入沉浮脖頸之時猝然碎裂,化為一片片澄澈的光斑消散。沉浮眼中飄揚起猩紅流光,傷口血絲纏繞,嶄新的手臂轉眼出現,他笑了笑,說:「你還是這麼果斷。」

    淮逝聞言轉頭看向沉浮,說不清是驚訝還是喜悅。

    「我的力量暫時甦醒不了。」沉浮說:「暫時不能陪你打架。」

    「不,這次我不是找你打架的。」淮逝說:「我將與月燃開戰,我的力量也不如當年,無法控制戰鬥的規模,餘波或許會毀滅蒼生。」

    「再等我一些時日吧。」沉浮沉吟片刻,說:「到時我可以幫你。」

    「不。」淮逝說:「我不需要你幫,你只需要打散餘波,好好保護你的世間蒼生就行了。」

    「還記得當年你說關我屁事。」沉浮笑道。

    「哪那麼多話?」淮逝冷哼一聲,說:「老子走啦。」

    「想不到你還挺傲嬌。」我說。

    「哪兒學來的詞?」淮逝說:「別瞎用。」


    「動漫里。」我說:「每次不都是你嚷著要看的嗎?」

    「閉嘴。」

    與戴勝分別後,淮逝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說:「以後抓狗的行動都由你來主導吧。「

    「為什麼?」我說:「你不是嫌我太磨嘰嗎?」

    「那人體內的沉浮很虛弱。」淮逝說:「那樣的沉浮不一定能完全抵消我戰鬥的餘波,到時人類可能會死很多,我不確定你和戴勝能不能存活。」

    「明白了。」我苦笑道。淮逝的言外之意是,抓緊最後的時間與他相處吧。

    我雖然想過自殺,也為之付出過具體的行動,但我對死亡的概念一直是模糊的,當年的我尋死是因為承受不了折磨,並不是不想活,誰會不想活啊?死亡倒計時的啟動鍵被淮逝簡單的幾句話撥動,我早料到會有這天,但總覺得就算會死,就算人類會瀕臨滅絕,一切都還早,那時候我可能都已經活膩了呢?那時候沒準已經準備好死了呢。但現在的我沒有準備好眼睜睜看著倒計時不可阻擋地歸零,可以輕易預料到的是,到沉浮所言的過些時日時,我肯定也沒有活夠,我好想仔細看看世間啊,我想去爬山,我想學游泳,我想去遊樂園,我想談戀愛,我想結婚,我想看著我的孩子笑,我想哭。

    我想起父親臨死前的哀嘆,他對我充滿歉意,他覺得自己沒有本事,沒有讓我度過本該快樂的童年,還剝奪了我本該自由的青年。我好像從來沒有自由地為自己活過,人類成長的軌跡將我牢牢束縛,無聊地上學,然後拼勁全力掙錢為父親治病,乏味而簡陋的兩句話便能將我的二十多年人生完全概括。我很羨慕那些神,他們想幹嘛就幹嘛,沒有擁有過自由的我本不該對其產生嚮往,體內住著初始之神也並不好啊親身體驗過那樣的力量之後,怎麼能不羨慕呢?怎麼能不看扁自己呢?我將被迫熟練掌握的自我洗腦法運用得淋漓盡致,才終於不那麼自卑,我原本想等淮逝離開後,徹底為自己的自由而活,但看來,我沒有機會了。

    「可以不波及人類嗎?」我問出了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

    「不行。」

    我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不用幫忙!」我喊道。窮途末路的大狗再度掙斷繩索,朝我撲來,我看著方才倉促布置的繩圈,這是僅剩的機會,我見大狗前爪踏入其中,猛拽繩尾。繩圈猝然收緊,牢牢咬住大狗前腿,充當定滑輪的樹幹沒有辜負我的期望,雖然迸出一聲力竭的哀嚎,但沒有徹底斷裂。

    手持狗夾的戴勝趕忙上前,但,樹幹斷了。恐懼而憤怒的大狗還未落地,血盆大口便張開,徑直蓋向戴勝面門。紛亂龐雜的對策在我腦袋裡打轉,但沒有一條能發揮作用,怎麼辦啊!我感覺到身體自發地行動了,我看見自己一把掐住大狗脖頸,將之砸在地上。

    身經百戰的戴勝率先反應過來,連忙用狗夾定死大狗脖頸,我看得出來,他也怕了,他手臂上的青筋根根分明,平時不論多凶的狗,他都會手下留情的。

    最後關頭是淮逝出手了。戴勝將所有的信任都給予了與我使用同一個身體的淮逝,他恐怕已經在淮逝的幫助下,習慣從容而安全地抓狗了吧淮逝能對這份信任負責,而我只會使人失望,只能使戴勝暴露在危險之中。

    「淮姐,你今天的手段很復古呀。」戴勝抹去額頭的汗水,說:「你已經很久沒用過這種方式抓狗了,還挺令人懷念的呢。」

    我回想起往日,戴勝總叫我小淮,淮逝降臨之後,他才開始使用淮姐這個稱呼的。淮逝和狗肉的工作效率都極高,出手便制勝,但我沒那麼大力量,膽子也很小,已入行數年,仍會偶爾被突發的犬吠嚇到。我嘆了口氣,說:「用這種伎倆抓狗,很無能吧。」

    「怎麼會?」戴勝說:「很巧妙呀。」

    「這樣抓和直接上手抓,你更喜歡哪個呢?」我說。

    「直接上手更效率,也更安全。」戴勝說:「但偶爾復古一下也無妨。」

    數月後

    從淮逝手中拋出的頭顱砸碎河面的薄冰,落入水中,她看著頭顱越漂越遠,說:「你和他還真是不一樣,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我是人,不是初始之神,與他不一樣難道不正常麼?況且,被你殺的都是早就該死的。」沉浮撩起河水,用手蹭掉迸濺在靴子上的鮮血,說:「你每天都這麼忙麼?早晨殺神,下午殺狗,晚上殺人。」

    「早晨一般沒事做,畢竟沒那麼多神可殺。」淮逝扯掉扎著頭髮的皮筋,晃了晃腦袋,說:「你比他講理多了。」

    「尊重是互相的,不是憑空而來的。」沉浮笑笑,說:「以前我也挺軸的,剛當警察那會兒,辦一個案子,從綁架犯手裡救一個小孩兒,雖然把小孩救出來了,但挨了一刀,腸子差點撒了都。但當時沒覺得後悔,甚至沒顧得上疼,心裡全是高興啊,成就感一下子拉滿了,腦子裡沒想會不會落下後遺症,全想的是那小孩的家長來單位給我送錦旗,一個勁感謝我的場景。但事實並不如我想像的一般,我還沒出院,那小孩他媽就來醫院鬧了,屁股後面還跟著一大幫子記者,他媽說我全然不顧老百姓的安全,心裡全想的是伸張正義,導致執法不當,把她孩子胳膊都給弄傷了。」

    「那事兒鬧得挺大,給我整上新聞了,大大小小的領導輪番來醫院批鬥我,給我記了個嚴重處分。」沉浮點了根香菸,說道:「不過我沒懷疑自己的信念,我就是要救人,就是要將不尊重他人生命者繩之以法,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其實也是因為我沒有別的辦法,也沒有那麼強的力量,依靠自己沒辦法實現理想,只能去寄希望於由人組成的所謂權力機構。你給我打開了另一條道路,我一下子想通了,尊重和付出是相互的,並不是所有生命都值得尊重。我也不想背負太多東西了,我不是初始之神沉浮,我只是凡人沉浮,沒有他那麼寬廣的胸懷,我只想為自己而活。」

    「初始之神沉浮也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偉大,他年輕時殺過的神,比天上的星星還多呢。」淮逝盤腿坐在沉浮身旁,笑了笑,說:「力量並不是獨自存在的,只與其共生的神智與經歷相配,自己永遠無法成為別人,別人也永遠無法成為你,仔細體悟屬於自己的生命比什麼都重要。」

    我知道,淮逝這番話是說給我聽的,她很久以前就跟我講過這個道理。當時,淮逝手一揮,我的眼前便出現了已故的父親,但仔細一看,又與我的父親完全不是同一個人。淮逝說,這副身體是按你父親為模板創造的,但比他更高更壯更帥,也更有錢,情商智商都更高,你覺得這個人是你父親嗎?你更喜歡父親還是更喜歡他呢?我回想起兒時,父親在炎炎夏日帶我去游泳,傍晚飢腸轆轆時,他捉來大魚烤熟請我吃。那條魚有點烤糊了,也沒放鹽,但我覺得特別好吃。陪伴我十幾年的是矮小黝黑的父親,並不是那個高大強壯的男人。想到這,我好像理解了淮逝的言中之意,但又說不上來到底理解了什麼。

    「是麼」沉浮看著金色的太陽緩慢現於朝霞之中,嘆了口氣,說:「今天的日出,更美了。」

    「今天除夕,晚上有安排麼?」淮逝也望著太陽,說道。

    「沒什麼事兒。」

    「那晚上咱一塊上戴勝家喝點兒吧?」淮逝轉頭,望向天際邊緣零散的星星,說:「沒算錯日子的話,就是今天的事兒了,以後不一定有這個機會了。」

    「成。」

    今天太陽落山得格外早,不到七點天就完全黑了。滿盈的月亮懸在正中,整片天飄揚著亮銀色的光華,和日光一樣閃耀,卻令人更覺寒意凜然。

    淮逝將羽絨服拉鏈往上提了提,拍了拍戴勝家院門。

    嘹亮的犬吠率先響起,而後是戴勝的聲音:「別他媽叫啦!就你嗓門大。」

    門開了,戴勝接過淮逝手裡的酒,說:「淮姐來啦,快進來!」

    一條花狗緊接著迎上來,興奮地繞著淮逝轉圈兒,大尾巴搖得和撥浪鼓一樣。

    「狗肉咋沒來呢淮姐?」戴勝從廚房端出一盤糖醋鯉魚,放在餐桌正中央,問道。

    「跟著沉浮玩兒去了,等會兒他們就該來啦。」

    「那就好,我特意給狗肉準備了一大塊好牛肉,保准夠他吃。」

    片刻後,沉浮帶著狗肉來了,花狗看見狗肉,親昵地貼上前去為其舔舐毛髮,狗肉咧起嘴角,似乎在笑。

    伴隨著春節聯歡晚會節目的開始,菜悉數上齊,戴勝拿出早就為淮逝和沉浮準備好的酒杯,說:「快吃吧,等會菜涼了。」

    「阿姨呢?」淮逝問道。

    「啊,不用操心她,我前面給她做了點吃。」戴勝愣了一下,說道。

    「年夜飯,不叫你媽來吃,像什麼話?」沉浮道。

    「老太太身體不行,而且有點痴呆,總說胡話,這不是怕壞了興致嘛」戴勝囁嚅道。

    「沒關係,我們幫你一塊伺候阿姨吃飯。」淮逝道。

    戴勝扭不過淮逝,推門進裡屋,須臾後攙扶著母親緩慢地從裡屋走出來。

    戴勝母親見到淮逝的瞬間,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首連聲哀求道:「求求你了,殺我就行,別殺我兒子,他沒做過什麼虧心事的啊」

    淮逝嘆了口氣,沒有開口。

    「老糊塗啦?這是淮姐,你不認識啦,不是見過好多次嘛?」戴勝沒有注意到淮逝表情的變化,只當自己的母親又在胡言亂語,責怪道。

    淮逝剛蹲在戴勝母親身旁,便察覺到窗外月光像開燈一樣猛然亮起,真的跟白天的太陽光別無二致了。淮逝說:「對不起。」

    淮逝說罷奪門而出,她的背後猛然展開一雙寬闊的燃燒之翼,身形刺入月光之中,雙翼迎風而漲,似火焰之形,卻閃耀著遙遠而神秘的星辰之光,剎那之間將深邃的餘輝刻滿半片天。

    這時我才反應過來,淮逝飛上天空,我並沒有,她不在我的身體裡了。

    「你真正的名字不是淮逝,如果能倖存,餘生就為自己而活吧!」淮逝沖我笑了笑,望向月亮時眉眼恢復凌厲,一個清冽嘹亮的聲音劃破空氣:「群星!聽我號令!」

    我看見漫天星辰從模糊到清晰,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四周狂風乍起,似乎群星即將墜入月光之中。我不止一次想像過餘波的恐怖,但在事實面前,想像力再度顯得貧瘠,我明白,哪怕只有一顆星辰沒有砸在月燃的神軀,而是落在地面,都會使人類滅亡。

    沉浮安撫地拍了拍我的肩,我看見他的眼中再度飄起猩紅流光,他說:「放心,有我在,蒼生定然不會滅絕。」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www.dubiqu.com。筆神閣手機版閱讀網址:



我不是淮逝(二)  
相關:    寒門崛起  校花的貼身高手  網遊之劍刃舞者  斗破蒼穹之無上之境  
搜"世間末路"
360搜"世間末路"
語言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