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關內。
眾將得勝歸來,全都喜笑顏開。
畢竟好幾個月沒有這般大勝了,今日之戰,對於士氣的提振效果是無法估量的。
至於那難看的戰損,眾將則是選擇性地忽略了,急吼吼地衝進中軍大帳向李儒報喜。
可此時的李儒,正端坐在帥案前,神情無悲無喜,目光古井無波。
而在桌案上,卻放著一張輿圖,正是關中地形圖。
眾將原本鬧哄哄地衝進來,但見李儒正在皺眉沉思,便急忙止住腳步,不敢再說話,生怕吵到了李儒。
李儒卻絲毫未聞,自顧自又拿出一卷絹帛,開始揮毫潑墨,在上面寫了起來。
良久之後,李儒終於寫完,這才抬起頭來,臉上卻露出了一絲笑容。
「今日之戰如何?」
作為首功,張繡第一個發言道:「軍師神機妙算,今日我軍大獲全勝!」
「大獲全勝?恐怕不見得吧,戰果如何,戰損又如何?」
李儒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這……」
張繡頓時語塞。
胡軫趕緊抱拳道:「回軍師,今日一戰,我軍斬首近三千人,繳獲軍資器械無數,並非末將等人誇大其詞。」
「那戰損呢?」李儒淡淡道。
「戰損……我軍將士,折損也有近三千人。並非我軍將士孱弱,實在是皇甫嵩老賊太過無恥,他竟在戰前就布置了數道屏障,致使我軍在追擊途中連連失利,所以才……」
「所以才只有斬獲,並無多少俘虜,對否?」
「軍師英明,正是如此。」
胡軫答道,臉上還帶著難掩的憤怒。
「皇甫嵩好歹是海內名將,有此等手段也不足為奇。」
說到這裡,李儒站起身來。
「好了,都不必介懷,畢竟是大勝一場。傳令下去,今日犒賞三軍。」
聞言,眾將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遵命!」
李儒也笑了,「此外,有功將士的名冊,需得詳細核查錄入,不可遺漏任何一人,稍時呈上來與我看。明日一早,大軍出關,向前推進。」
「遵命!」
眾將再次抱拳道。
只有張濟問了一句。
「軍師,大軍應當推進至何處?」
李儒冷笑一聲,並指成劍,重重點在輿圖上。
眾將上前一看,正是函谷關向西數十里的一座城池,黽池。
今日之戰雖然取勝,但李儒明白,這只是一個開頭而已。
因為他的目的,是要徹底滅掉皇甫嵩所部,或者將戰線一路推進至長安,為西遷掃平道路。
而雒陽到長安,中間可是有著八百里秦川阻隔,途中艱難險阻,不可勝數。
從軍事的角度來看,能夠駐守的關卡也就那幾個,無非是陝縣、弘農、潼關等幾座大城關隘。
函谷關在自己手中,西邊臨近的新安城小殘破,不足以堅守,所以皇甫嵩只能後撤到黽池收攏敗兵,再做計較。
而李儒,絕不會給他這個時間!
想著,李儒拿出了尚書台的印信,轉身在自己剛才寫好的絹帛上蓋了章,便遞給了張濟。
「選一隊敢死之士,連夜將此信送入敵營。」
「遵命!」
張濟連忙答應道。
低頭一看,上面的內容卻讓他一愣。
簡而言之,這是一封詔令。
李儒又不是天子,他發出的詔令自然是矯詔。但誰也沒想到他居然隨身帶著尚書台的印章,所以這道詔書也就合法了。
最關鍵的是上面的內容,李儒以天子的口吻,對皇甫嵩進行了一番鍵盤攻擊。
說人話就是,上到皇甫嵩的祖宗十八道,下到皇甫嵩的子孫十八代,能罵的都罵了一遍。
其文采之盛,絲毫不亞於後來陳琳罵曹操的檄文。
李儒生怕皇甫嵩龜縮不出,大軍推進的同時,也要展開魔法攻擊。如此雙管齊下,才最保險。
……
黽池城外,張恆看著四處歸來的敗兵,神情若有所思。
李儒能想到的,張恆自然也能想到,所以送走陳宮之後,他便直奔這座城池而來。
要說黽池縣,也的確稱不上什麼大城。但矮子裡面拔高個,皇甫嵩只能選在這裡收攏敗兵了。若是在向西,敗兵跑不到,恐怕要跑過去投降李儒了。
不過這座城本身,卻是還有點意思。
眾所周知,這座城池在數百年前,發生過一件小事。
趙國猛人藺相如不知從哪找到一個破盆,當眾要求秦昭襄王敲兩下。
秦王頓時就不樂意了!
我是誰,堂堂秦王唉,義渠王的乾兒子,怎麼可能敲這玩意兒。
但藺相如可不慣著他,強行要求秦王敲。你秦王敢不敲,我就把你娘和義渠王那點事兒公之於眾……額不,你要是不敲,咱們就同歸於盡吧。
怎麼說呢,可能藺相如實在太猛,哪怕護衛就在左右,秦王也覺得不安全,便只得不情願地敲了兩下。
由此可見,不管你是多大的領導,只要一個匹夫跟你以命相搏,而且他離你足夠近的時候,你照樣會怕。
當然,項羽除外……
想到這裡,張恆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卻立刻引來周圍士卒的怒目相對。
打了敗仗,死了同袍,你就這麼高興是吧!
張恆嚇得神情一凜,趕緊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同時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的趙雲。
「子龍,準備好了嗎?」
「長史,真的要如此行事?」趙雲有些為難道。
「怎麼,子龍怕了?」張恆似笑非笑道。
趙雲連忙搖了搖頭,「末將自然不怕,只是此舉有違道義。」
「少扯淡,誅殺董賊,才是這天下最大的道義,稍時看我眼色行事!」
「遵命!」
趙雲抱拳應了一聲,臉上還帶著止不住的苦笑。
「咱們進城!」
城中,皇甫壽堅正在收攏歸來的敗兵,同時指揮士卒安營寨扎,鞏固城防。
至於皇甫嵩在哪,當然是在生氣了。
張濟的執行能力不可謂不強,皇甫嵩的敗兵還沒回來完,他的書信就已經到了。
看完書信之後,皇甫嵩不出意料地雷霆大怒,頃刻間化身桌面清理大師,將目光所及之處,能砸的東西都砸了一遍。
可即便如此,也解不了他胸中那股怒氣,忍不住再度仰天大吼起來。
有道是氣大傷身,皇甫嵩畢竟快六十的老頭了,如此暴跳如雷,難免傷到了身體,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昏厥在地。
皇甫壽堅頓時慌了,趕緊上前抱住自己父親,同時呼喊醫官前來診治。
好一番折騰之後,皇甫嵩才悠悠轉醒,卻已神情萎靡。
他如何不知道這是敵軍的羞辱之詞,但上面尚書台的印信做不得假。
詔書上說自己亂臣賊子,將來載入史冊,自己豈不成了皇甫氏的罪人。
便是死了,又有何顏面去見祖宗?
一念及此,皇甫嵩心若死灰,只是無力地揮了揮手,讓兒子去收攏敗兵。
皇甫壽堅也不敢打擾父親修養,安慰了一番後,便轉身出來布置城防。
就在這時,張恆帶著趙雲走到了他面前。
「公子,不知皇甫將軍何在?」
張恆拱手問道,臉上帶著盈盈笑意。
皇甫壽堅聞言,不禁嘆息一聲,將詔書的事情說了一遍,請張恆不要去打擾皇甫嵩。
聞言,張恆臉色也低沉下來,心中卻是止不住的狂喜。
啥,皇甫嵩這老傢伙快不行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公子放心,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皇甫公年事已高,又突遭此等變故,在下又如何忍心打擾。只是有要事稟報,還請公子代為引見。」
張恆目光真摯,言辭懇切道。
皇甫壽堅自然是走不開的,當即喚來一名親兵,讓他帶著張恆去見皇甫嵩。並再次叮囑張恆,不可刺激皇甫嵩。
張恆自然滿口答應,在親兵的帶領下,總算見到了皇甫嵩。
此刻的皇甫嵩,卻是面色蠟黃,神情萎靡,活脫脫一個病入膏肓的小老頭,完全不似昨日那般威嚴。
他正難受得緊,但得知張恆求見,卻強撐著病體更衣正坐,只是不願讓張恆看輕了自己。
呦,老頭,不牛逼啦!
望著強撐的皇甫嵩,張恆心中暗笑,卻趕緊上來行禮。
皇甫嵩揮了揮手,示意張恆入座,同時命人奉上酒水。
「不知子毅前來,所謂何事?」
張恆神情越發恭順,拱手柔聲道:「得知將軍大獲全勝,下官特來恭賀!」
此言一出,皇甫嵩原本蠟黃的臉色瞬間變得通紅,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死死盯著張恆,其內滿是戾氣,似乎要擇人而噬一般。
但他現在的身體,又哪能支撐住這突如其來的怒氣。
「噗!」
皇甫嵩終於還是沒抗住,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張恆望著這齣血量,不禁搖頭讚嘆道:「不想皇甫將軍年近六旬,竟還能吐血三升,當真讓下官嘆為觀止!」
「張子毅,我要殺了你!」
皇甫嵩歇斯底里地吼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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